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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失的山坡
作者:夜半歌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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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时候我家和舅舅家住得很近,都在一片小屋小院的弄堂里面。从我家到舅舅家不过三四分钟的路程,我五六岁的时候,经常一个人蹦跳着跑到舅舅家玩。舅舅家有个小我一岁的表弟,那时的我和他玩得不错。

  舅舅家住在一个小院子里,印象里他家的厨房也特别小,一进门就是个大碗橱。这个厨房在我的记忆里是浅棕色的色调,墙是灰蒙蒙的,碗橱是棕色的,小桌子小凳子也是那种老木头的颜色。

  但是我对这里却有一种亲切感,印象里我经常跑到这里来向舅舅讨芝麻糊喝,有时还会和表弟抢玩具玩。有时候大人们出去忙了,我们两个小孩子就在小院子里玩,有时挖挖花坛里的土有时玩玩捉迷藏,也都很开心,还记得我从他们家小院子里的花坛里挖出个玉手镯来。说是玉手镯,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玉还是假玉,只觉得通体碧绿清亮,摸起来很凉,那时流行《家有仙妻》,我就把玉手镯放在家里的小柜子里收着,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偷偷把柜门打开,拿出玉手镯戴在手上,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希望能变出魔法来,可惜从来没有成真过,那时也确实伤心了一阵子,还以为自己挖到电视剧里的神仙手镯了,后来我家搬家,从此这个玉手镯就再没出现过了。

  此话不提,有一天我一个人又蹦跳着跑到舅舅家,看到舅舅在厨房里,就找舅舅要芝麻糊喝,舅舅说有事要出去,先冲了两小碗芝麻糊,给我和表弟一人一碗,然后对我们说“我出去有事,你们俩小孩在家玩啊,不要随便碰碗橱。”说完就走出去了。

  他不说还好,等我跟表弟喝完芝麻糊,就开始琢磨碗橱的事了,小孩子嘛好奇心重,一个下午就在和思想作斗争,一边想动动碗橱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,一边又在怕被大人知道教训。斗争良久,我和表弟终于被好奇心打败,开始讨论如何玩碗橱。

  表弟说他以前偶然看见他爸在挪碗橱,把碗橱平移过去后就能看到一扇门,后来他爸回头发现了正在偷窥的表弟,便揍了他一顿,并且再三警告不许他一个人动碗橱。至于那扇门后面是什么,表弟也就不知道了。

  听说这一事后,我对这个碗橱更加好奇了。于是我和表弟把喝完了的芝麻糊碗推到小桌子上,一人站碗橱一边,一个推一个拉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碗橱给挪开。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扇古老的门,颜色斑驳陆离,说不清是黑色还是棕色,门栓很简单,我和表弟把门栓拉开,忐忑着把门拉开了。原本以为拉开门是一面墙,或者一块空地,空地后会是一个别人家的院子,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山坡,准确地说,是一个很美的山坡。

  门的位置正对着一条泥路,蜿蜒着爬上山坡,泥路的两面是高高的黄黄的油菜花田。这么美的景象瞬间把我和表弟惊呆了,仿佛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们还闻到了油菜花香……微风轻拂过山坡,一大片油菜花金灿灿地摇摆着,夕阳斜照在花田里,说不出有多么醉人。

  表弟说怕坏蛋跑进他们家,我们走上山坡的时候就把门虚带上,踏上泥路,一步步往上走去。放眼望去,似乎周围一大片都是油菜花,望不到头,左边是,右边还是,前面还是,后面……后面居然除了那扇门,还是油菜花,仿佛舅舅家的小院子就淹没在这一片油菜花海里。

  我们好奇地往上走去,快走到坡顶的时候,就看见一个人,戴着那种宽沿的大草帽,简直快遮住了脸,身上穿着农民的粗布衣,脚穿草鞋,肩上挑着扁担,扁担前后都是一个大桶,他就这样挑着扁担有节奏地走着,两个大桶跟着他的步伐上上下下地跳跃着。再往前走,依稀还看到几个人弯着腰在油菜花田里,不知道是在劳作还是在干什么,沉没在一大片油菜花地里。

  我和表弟有说不出的奇怪。明明记得舅舅家的小院子周围都是各家各户的小屋小院,从来没看到过有这么大的山坡,按理说这么美的山坡,舅舅应该会带我们来玩的,再或者,从别人家的楼顶上也会看到这个山坡的,但是我们都没有,从来都不知道这片油菜花地的存在。

  那些在油菜花地里的人,都映照在夕阳斜晖里,完全是一片和睦温馨的画面,偶尔会有人抬起头看看我们。再后来,先前挑扁担的人回来了,问我们家在哪里,怎么跑这里来了,我们便说家就在花田尽头的小院子里,那个人冲着我们笑笑,叫我们赶快回家别让大人着急,说完就走了。

  这时我突然听见有人叫我和表弟的名字,我们赶紧回过头去,看见舅舅冲着我们很着急地大喊。我们吓得低着头赶紧跑回去,似乎就几步的距离就把先前的半个山坡走完了,抬头已看到舅舅那张着急的脸。

  舅舅满脸愠怒,说“我就回来拿点东西,你们就不听话了?”我们俩惊吓着低着头,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门被关上,碗橱也挪到了原位,完全把那扇神秘的门遮住了。

  过了一会儿,我问舅舅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后面的门,舅舅也说不出什么来,只说反正小孩子不许瞎跑,不然会被坏人拐走。事后舅舅自然又揍了表弟一顿,我回家了之后,也被家人教训了一番,说小孩子不能乱跑云云。

  再长大一点后,问起这件事,家人都说舅舅家的碗橱后根本就没有门的,只是一面墙,不让挪动碗橱是因为有一次表弟调皮撞到碗橱,把碗橱里的碗摔得稀巴烂。表弟问起舅舅,舅舅也只说碗橱后面什么都没有。

  后来舅舅家搬家了,我跑到舅舅家送行,看见空荡荡的小厨房里,原先碗橱的位置后面什么都没有,真的只是一面灰蒙蒙的墙……

  这件事成了我心里的一个谜,许多年后的今天,依然搞不懂当初怎么会看到那个很美很美的山坡的,仔细回想起来,那绝不是小孩子做梦,那色调,那花香,那景象,一切历历在目,仿佛一片仙境。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,就当它是一个美好的神秘回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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